2018年底,王兴跟自己的饭否主页上发了这样一段话: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“听到一个段子:2019可能会是过去十年里最差的一年,但却是未来十年里最好的一年。”

在当时,不少人都把王兴听见的这个段子当成放屁,觉得未来形势大好,一切充满希望。但如今,越来越多的人对路边社的话语肃然起敬,视作预言,怀念起了2019年。

类似的状况,也发生在那一年的俄罗斯身上。

2019年3月,一位名叫 Alexander Gabyshev的西伯利亚萨满,带着一条狗、推着一辆车,踏上了前往莫斯科驱魔的道路,而目标则是克林姆林宫的普京。

跟王兴讲述的段子的遭遇一样,由于萨满驱魔最高领导人的叙事过于离奇,所以那时的人们听见这个故事的时候,都觉得这是一起搞笑大事件。

而如今,当俄乌战事旷日持久,人们突然发现这位网红萨满,并不是疯子,而是先知。

人们把这位萨满的容貌制成圣像,尊他的名为圣。

与他在互联网所拥有的声量不同,Alexander Gabyshev 的身份成谜。

据他自己的说法,他于1968年11月22日在距离莫斯科近8000公里的雅库茨克出生,按中国古代的说法,这就是块苦寒之地。

从雅库茨克州立大学历史系毕业后,他以打零工为生,做过电焊工、清洁工以及水管工,总而言之,如果把他的早年生活拍成电影,一定是个工业灰霾的滤镜下普通人和生活较劲的故事,平淡无奇又压抑,能让人看得打瞌睡。

但妻子的去世打破了往日的平淡,备受打击的 Gabyshev 精神崩溃,遁入森林生活三年,并决定换个活法,改行做个萨满。

2018年秋天,从森林走出的 Gabyshev 带着自己的小狗雷克斯开始了第一场冒险——他打算穿过俄罗斯7493公里的高速公路,步行,从雅库茨克到莫斯科。

但这次旅程并不顺利,由于小狗被车撞了, Gabyshev 提前结束了这次远征计划。

据后来他身边的人回忆:这次行程对于 Gabyshev 来说没什么特别的意义,当时他只是想用这种苦行僧的徒步来磨砺意志。

但这位萨满初心者却在后来对网友表示,这一次出发的时候,他就已经明确了目标——抗议俄罗斯最高领导人,普京。

一年之后,2019年3月,Gabyshev 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次冒险。

但与第一次轻松随意的造型不同,他穿上了自制甲胄,拿起了武器,并用当时听上去像是喝大了的腔调对众人声称:

Gabyshev 的事迹经 VKontakte传播成为了广为流传的Meme,进而吸引到了全球的关注,成为了俄罗斯的阿甘。

虽然俄罗斯乡下有疯僧传统,但 Gabyshev 的流行,并不仅仅是因为行为离奇,而更在于他的话语极具力量。

在2019年7月俄罗斯赤塔的反对派集会上,这位野生萨满对着民众说出了自己的诉求。

在现场, Gabyshev 指出了当时俄罗斯经济政策的弊端,呼吁政府扶持小企业发展,减轻税负,并批评了领导层决策的缓慢与臃肿,期望一个年轻、自由的政府。并用极具煽动性的发言——“把城市还给人民”引爆了现场。

从此,路人拍摄他的视频在网上获得了数百万的播放,人们跟他合影,跟他握手,甚至一些被他感染的民众,成为了追随者,跟着他一起前往莫斯科,准备在红场见证他的驱魔。

同时,在这一时期,这位从森林中走出的野生萨满的想法也开始变得温和,听起来简直就像是魔法版的光荣革命。

在2019年8月接受采访的时候,Gabyshev 表示不会用暴力手段对待恶魔,而是会在红场用篝火、皮鼓、马奶酒和马鬃施法,他认为在这样一套操作之后,普京就会自己回家,而俄罗斯也会回归正轨。

好事者还专门建了个萨满实时地图,好让关注他的人时刻知道他的位置

而当 Gabyshev 成为网红萨满,积聚起大批粉丝之后,反对者也开始盯上了他。

在他行进到乌兰乌德之后, Gabyshev 遭受到了反对者的攻势。

在俄罗斯司法部注册的当地萨满组织腾格里,是普京的支持者,在2018年冬天曾经献祭了5匹骆驼来祝福俄罗斯人民和国家。他们认为 Gabyshev 的作为违反了他们的信条,于是乎派出了自己的萨满跟他在大街上进行了一场“咒术之战”要求他承认自己是个冒牌萨满,否则就会遭到神灵惩罚。

Gabyshev 拒绝了,决定继续自己的驱魔之旅,向莫斯科行进。

于是,在2019年9月,他和他的追随者遭到了政府的重拳出击,先是被没收了交通工具,而后又被宣布是精神病,被送往精神病院接受治疗。

同年12月,治疗完没多久的 Gabyshev 宣布要骑马再来一次驱魔仪式,结果连家门都没出,就被50名警察带到了精神病院,再次接受治疗。

根据2023年春天的消息, Gabyshev 被延长了多次精神治疗,最早也得于今年6月末才能重回正常生活。

这个故事离奇,但却反映了俄罗斯的现实。

对于俄罗斯城市人,特别是生活在国际大都市里的居民来说,Gabyshev 的驱魔远征像极了一个互联网整活笑话。

但对于生活在偏远地带、维持着传统的普通俄罗斯人来说,他的话语却极具感染力,根据调查,三分之二的俄罗斯妇女曾经咨询过萨满和灵媒,而这位野生萨满的86%支持者都生活在小城市里。

这一方面自然是来自于生活环境的影响,更重要的是,他的宣言是很多俄罗斯民众感情的投射。

随着多年的经济停滞,越来越多的俄罗斯人开始怨愤。

提起经济发展,就绕不开对克林姆林宫的思考。

在普京总统的第一届任期,以石油为动力的经济增长让俄罗斯进入了黄金8年,老百姓生活水平肉眼可见的提高,人们爱戴他;而在这一时期,普京对外也努力营造一种友善的姿态。

比如在《克林姆林宫班底》里,作者就提到了一件逸事,说是普京第一次跟小布什会面前,做足了功课,在了解到这位美国总统年轻时离经叛道,成年后回归宗教的事情后,普京便准备了一份说是母亲送给他的耶稣受难像作为礼物,给了小布什,以此对外塑造铁汉柔情的风格。

但在2003年,普京把俄罗斯最大寡头霍多尔科夫斯基关进监狱,全面巩固权力之后,事情便开始出现了变化。

政治层面,普京在2003年美国发动的伊拉克战争、2004年波罗的海三国加入北约上保持了克制,他希望布什在乌克兰问题上投桃报李,但后者的沉默让普京彻底愤怒,他不再信任西方,开始坚信用拳头说话。

从此,重拳出击就成了普京的符号。他换来了国际社会对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错愕,也换来了经济的困顿,但制裁却让他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,面对外界的告诫,他最常用的一句话就是:

“魔鬼没你们说得那么黑。”(经济制裁没有那么可怕,甭拍唬自己个儿。)

在初期,人们还会坚信为了恢复大国地位,是值得忍受经济痛苦的。

但当忍受变得难以忍受,人们把情绪投射到一个自封的萨满身上就成了一个必然的结果。

一个有趣的数据是,面对经济停滞,教堂却在以每天3座的速度稳定增长

学者也发现了危险的信号。

2019年莫斯科经济学家 Mikhail Dmitriev 研究公共舆论后发现,人们日益不满的最主要原因就是经济,随着这件事的恶化人们对强国叙事愈发厌烦。

“比较麻烦的是,如果把数据拉长来看,90年代时人们把收入视作最大的问题,而如今大家想要更大的政治自由。”

彭博社:俄乌冲突被认为抹去了俄罗斯15年的经济增长

留给俄罗斯的问题,自然是要俄罗斯人自己解答。

但作为旁观者,还是有些唏嘘。

当一个标榜自己理论、科学、制度全球最先进的红色帝国轰然倒塌后,它的子民迅速拥抱了它曾反对的一切。

《通灵之战》成了最流行的文化作品、80万人靠神秘主义谋生、20%的国民求助他们解决问题...

而未来,对于他们,却比神秘主义,更显神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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