气血

气统于肺,血藏于肝,而总化于中气。胃阳右转而化气,气降则精生,阴化于阳也;脾阴左旋而生血,血升则神化,阳生于阴也。(这里的“胃阳”“脾阴”,指阳化气、阴化血而已。实际上是胃阴右降,脾阳左升。)精未结而魄先凝,故魄舍于肺,气魄者,肾精之始基也;神未发而魂先见,故魂舍于肝,血魂者,心神之初气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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气,阳也,而含阴魄,是以清凉而降敛;(并非所有的“气”都“含阴魄”而“降敛”。如左路清阳之气,是上升而不是“降敛”。“含阴魄”的“气”是肺气,如前文,“魄舍于肺”。简单说,左路升达之气,因其刚刚生发,稀薄而轻浮,尚未能凝成质重之“魄”而藏之于肺,因此,升发而非降敛。实际上,这个“降敛”的“气”之所以“降敛”,是因为其“清凉”;而其之所以“清凉”,是因为它藏在肺中,“秉辛金清凉之性”(下文)。总之,“清凉而降敛”的“气”,必然是与肺(辛金)挂钩的。)血,阴也,而吐阳魂,是以温暖而升发。及其魂升而神化,则又降而为气;魄降而精生,则又升而为血。盖精血温升,则蒸腾而化神气;神气清降,则洒陈而化精血。精血神气,实一物也,悉由于中气之变化耳。

火金上热,则神气飞扬而不守;水木下寒,则精血泄溢而莫藏。故补养神气,则宜清凉;而滋益精血,则宜温暖。

气秉辛金清凉之性,清则调畅,热则郁蒸;畅则冲虚,郁则滞塞。滞塞而不降,故病上逆。(江河的水流注入某个水库,水库不排水,而水库容积又足够大,那么,短时间内不会见到水流“上逆”;水库的水坝虽然很高,但是水闸一直不开,时间长了,水流肯定是要往上游反涌的。从人的肺脏来看,“上逆”和“滞塞”之间也有个时间差。只是,原本就肺气不清之人,相当于水库原来的水位就较高,那么,水流“上逆”与“滞塞”的时间差,可能就不一定很明显了。)血秉乙木温暖之性,温则流行,寒则凝瘀;行则鲜明,瘀则腐败。腐败而不升,故病下陷。(下文《血脱》:“未脱之先,温气虚亏,凝瘀不流。”“凡便溺流漓,崩漏不禁,紫黑成块,腐败不鲜者,皆阳虚而木陷,血瘀而弗容也。”明示血瘀致脱。后文《妇人解·经脉根原》用桂枝姜苓汤、桂枝姜苓牡蛎汤治经漏、血崩证时,即用丹皮而示人“行瘀血”“化凝血”之法。血之“凝瘀”与气之“滞塞”,道理是一样的;血之“下陷”与气之“上逆”,道理是一样的;从“凝瘀”到“下陷”与从“滞塞”到“上逆”可能有时间差,道理也是一样的。概括起来说,气逆必因于滞,血陷必因于瘀。)

气滞之家,胸膈胀满,痰嗽喘逆,半缘上中之虚热;(阳虚土湿而上热。而多有因于下寒者。)血瘀之人,紫黑成块,杯碗倾泄,多因中下之虚寒。(阳虚土湿而下寒。通常之病因如此也。)下寒则肺气之降于肝部者,亦遂陷泄而不升;上热则肝血之升于肺家者,亦遂逆流而不降。此气血致病之原也。

气滞

肺主藏气,凡脏腑经络之气,皆肺家之所播宣也。气以清降为性,以心火右转,则化肺气;肺气方化,而已胎阴魄,故其性清肃而降敛。实则顺降,虚则逆升;降则冲虚,升则窒塞。(此句之“实”,乃与“虚”相对之义,“充实”之意也,非前文多次出现的“邪气盛则实”之“实”。)

君相之火,下根癸水,肺气敛之也。肺气上逆,收令不行,君相升泄,而刑辛金,则生上热。(这一句的因果关系,正所谓“自作自受”。但是,“肺气上逆”,往往是因为其他因素的影响,临证宜详加诊察。)凡痞闷嗳喘,吐衄痰嗽之证,皆缘肺气不降。(大致如此。痞硬和嗳气,另有胆胃不降的情形。)而肺气不降之原,则在于胃。胃土逆升,浊气填塞,故肺无下降之路。(这是“肺气不降”的常见原因而已,非全然如此。)

肺胃不降,君相升炎,火不根水,必生下寒。(火炎与下寒之间,也有时间差。)气滞之证,其上宜凉,其下宜暖;凉则金收,暖则水藏。(选对走肺经而不寒中气之药,配伍走肾经而不增上热之药可也。)清肺热而降胃逆,固是定法,但不可以寒凉之剂,泻阳根而败胃气。盖胃逆之由,全因土湿;土湿则中气不运,是以阳明不降。但用清润之药,滋中湿而益下寒,则肺胃愈逆,上热弥增,无有愈期也。(俗医之弊如此。)

【下气汤】

甘草二钱 半夏三钱 五味一钱 茯苓三钱 杏仁三钱,炮,去皮尖;贝母二钱,去心;芍药二钱 橘皮二钱

煎大半杯,温服。

治滞在胸膈右肋者。

下气汤,半夏、五味降胃肺,针对病机的用药;茯苓针对病机,也可以是针对脉舌症状所见之湿气;杏仁、橘皮破滞理气,针对病机,亦针对咳嗽气喘之症状;贝母、芍药清泻肺胆之热与火,针对脉舌症状(贝母指川贝。川贝零售价格1斤5000元左右,有时甚至过6000,临床可用平贝代替)。贝母并有“消郁”“消痰”之功,而要在“轻清而不败胃气”(《长沙药解·贝母》);芍药并有收敛胆气之能,与半夏、五味合用,可共奏收敛胆肺胃之功。

气积

肺藏气而性收敛,气病则积聚而不散。而肝气之积聚,较多于肺。(亦至理名言。肺之气收,如人之半百,自知老之将至,虽偶心有不甘,终究只能顺从自然规律,因此思想不收者较少;肝之气升,如人之年青,常思奋发进取,往往踌躇满志,一旦境况际遇不得顺遂,多觉满受打击而抑郁。)肺气积聚,则痞塞于心胸;肝气积聚,则滞结于脐腹。

盖气在上焦则宜降,而既降于下,则又宜升。升者,肝之所司,以肝木主升,生气旺则气升;生气不足,故气陷而下郁也。而肝气之下郁,总由太阴之弱。以气秉金令,但能降而不能升,降而不至于下陷者,恃肝木之善达;肝木之善达者,脾土之左旋也。(此段之“生气不足”“太阴之弱”,只是肝木不升的主要原因。其他诸如血虚、血瘀、血热等,亦可导致肝木不升。“生气不足”,实即血中温气不足。后文《血瘀》:“盖血中温气,化火之本;而温气之原,则根于坎中之阳。坎阳虚亏,不能生发乙木;温气衰损,故木陷而血瘀。”)

气盛于肺胃,而虚于肝脾。故肺气可泻,而肝气不可泻。气积于胸膈右肋,宜泻肺胃以降之;气积于脐腹左胁,宜补肝脾以升之。(这是针对前文“生气不足”的治法;血瘀、血热之证不宜此法。)此化积调气之法也。

【达郁汤】

桂枝三钱 鳖甲三钱,醋炙焦、研;甘草二钱 茯苓三钱 干姜三钱 砂仁一钱

煎大半杯,温服。

治积在脐腹左胁者。

达郁汤,方意并非“补肝脾以升之”之法,而是针对前文“肝气之下郁,总由太阴之弱”而设。简单说,是温运中焦而行瘀达木之法。临床对于血瘀之证,此法加味有显效。至于需“补肝脾以升之”之证,宜用当归,或阿胶,或制首乌,或艾叶,或红花,或肉桂,或花生衣以补肝血;用苍术,或炙黄芪,或焦内金,或草豆蔻以补脾气;酌用大枣,或山药,或生地,或黄精以补脾精。其中当归、阿胶、生地、黄精助湿,宜慎用。

肺胃积气,在胸膈右肋;肝脾积气,在脐腹左胁,皆中气虚败之病也。补之则愈闷,破之则愈结。盖其本益虚,其标益实;破之其本更虚,补之其标更实,是以俱不能效。善治者,肺胃之积,泻多而补少;肝脾之积,补多而泻少。半补而半行之,补不至于壅闭,行不至于削伐,正气渐旺,则积聚消磨矣。

血瘀

肝主藏血,凡脏腑经络之血,皆肝家之所灌注也。血以温升为性,缘肾水左旋,则生肝血;肝血方生,而已抱阳魂,故其性温和而升散。实则直升,虚则遏陷;升则流畅,陷则凝瘀。

盖血中温气,化火之本;而温气之原,则根于坎中之阳。坎阳虚亏,不能生发乙木;温气衰损,故木陷而血瘀。(前文《气积》言“肝木之善达者,脾土之左旋也。”这里则言“坎阳虚亏,不能生发乙木”,到底肝脾肾,三者的关系是怎样的?这个问题,总的说,坎阳是根本,己土是龙头。这就是前文《脉法解》所讲的“木生于水而长于土”的意思,也是《难经》“肾间动气,生气之原”和《素问》“太阴行气于三阴”的意思。)久而失其华鲜,是以红变而紫,紫变而黑。木主五色,凡肌肤枯槁,目眦青黑者,皆是肝血之瘀。而肝血不升之原,则在于脾。脾土滞陷,生气遏抑,故肝无上达之路。

肝脾不升,原因阳衰阴旺,多生下寒。(这里的“多生下寒”,实际上可以作两方面理解。一个是指“肝脾不升”的原因,归根到底是“下寒”;一个是指“肝脾不升”的后果,最终也将是“下寒”。)而温气抑郁,火胎沦陷,往往变而为热。然热在于肝,而脾肾两家,则全是湿寒,不可专用清润。至于温气颓败,下热不作者,十之六七,未可概论也。

血瘀之证,其下宜温,而上宜清;温则木生,清则火长。若木郁而为热,乃变温而为清;而脾肾之药,则纯宜温燥,无有二法。以脾陷之由,全因土湿;土湿之故,全因水寒。(大法如此。)肾寒脾湿,则中气不运,是以太阴不升。水土湿寒,中气堙郁;君相失根,半生上热。若误认阴虚,滋湿生寒,夭枉人命,百不一救也。

【破瘀汤】

甘草二钱 茯苓三钱 丹皮三钱 桂枝三钱 丹参三钱 桃仁三钱,炮、去皮尖;干姜三钱 首乌三钱,蒸

煎大半杯,温服。

破瘀汤,方意与先生前文“脾肾之药,则纯宜温燥”“肾寒脾湿,则中气不运,是以太阴不升”之示略有出入。方中茯苓利水燥土,针对脾之湿气;丹皮、丹参、桃仁行瘀破滞,首乌滋肝血,桂枝达肝木,合用以助肝木生长;干姜之用,《长沙药解·干姜》称其“燥湿温中,行郁降浊,补益火土……”又“调肝畅脾,暖血温经”,不能暖下焦之水也。窃以为,易为川椒或是径加川椒,则水土并治,可以全面兼顾“肾寒脾湿”,治法更加周密。有下热(小便黄)者,加滑石,或车前草,或金钱草;有上热者,加芍药,或黄芩,或夏枯草;下寒严重者,加附子,或并加川椒、附子。

血脱

肝藏血而性疏泄,血病则脱亡而不守。未脱之先,温气虚亏,凝瘀不流。瘀少则结积而不下,瘀多则注泄而莫藏。(血崩之证,是“瘀多”之证也。宜大剂行血破瘀之药配伍于敛涩滋肝、息风达木之方中。《玉楸药解》三七、蒲黄、续断、大蓟、茜草,以及五灵脂、乌鲗鱼骨等均能行瘀血而敛新血,与桂枝、川芎、生黄芪、仙鹤草等合用,有良效。滋肝、息风可用阿胶,或制首乌,或炒白芍。)凡便溺流漓,崩漏不禁,紫黑成块,腐败不鲜者,皆阳虚而木陷,血瘀而弗容也。

盖木性善达,水土寒湿,生气不达,是以血瘀。木郁风动,疏泄不敛,是以血脱。而肺血之脱亡,较多于肝。肝血下脱,则遗泄于便溺;肺血上流,则吐衄于口鼻。以血在下焦则宜升,而既升于上,则又宜降。降者,肺之所司,缘肺金主收,收气盛则血降;收气不足,则血涌而上溢也。(老之将至,而收敛之态度不够坚决,是以家财资产或明伤或暗耗。)

而肺血之上溢,总由阳明之虚。以血秉木气,但能升而不能降,升而不至于上溢者,恃肺金之善敛。肺金之收敛者,胃土之右转也。(阳明行气于三阳。)

血盛于肝脾,而虚于肺胃。其脱于便溺,则由肝脾之寒;其脱于口鼻,或缘肺胃之热。(即便有“肺胃之热”,其“热”亦未必就是根本病因。往往“肺胃之热”只是血“脱于口鼻”的直接病因而已。)而阳衰土湿,中气颓败,实为脱血之根。(中湿或并见下寒,往往是血脱的根本病因。如下文《衄血》:“火炎金伤,不皆实热,多有中下湿寒,胃逆而火泄者。”)若专用清凉滋润,助阴伐阳,以败中气,人随药殒,百不一生。此非血病之必死,皆粗工之罪也。

——衄血

肺窍于鼻。肺气降敛,则血不上溢;肺气逆行,收敛失政,是以为衄。其原因于胃土之不降。

《灵枢·百病始生》:卒然多食饮,则肠满。起居不节,用力过度,则络脉伤。阳络伤则血外溢,血外溢则衄血;阴络伤则血内溢,血内溢则后血。衄血者,阳络之伤,则营血逆流,而卫气不能敛也。(此段引文只是衄血原因的一种,放在此章节中,实际上只是为了说明“衄”之“血”,是“阳络”,即经络之血。如后文《吐血》:“肺气莫收,经络之血,乃从鼻衄。”)

肺主卫气,其性收敛,血升而不溢者,赖卫气敛之。而卫气之敛,由于肺降,降则收令行也。而肺气之降,机在胃土。胃土上壅,肺无降路;收令失政,君相升泄;肺金被刑,营血不敛,故病鼻衄。(此句宜结合下文看。此言“君相升泄,肺金被刑,营血不敛,故病鼻衄”。实际上,鼻衄有不因上焦君相火升炎者,下文:“至于并无上热,而鼻衄时作,则全因土败而胃逆,未可清金而泻火也”。)

而火炎金伤,不皆实热,(“实热”者,阳明腑实之承气汤证。)多有中下湿寒,胃逆而火泄者。至于并无上热,而鼻衄时作,则全因土败而胃逆,未可清金而泻火也。(“上热”的症状,通常表现为口苦、咽痛、目红,或是心烦,或是发热,或是汗多。)外感伤寒之衄,亦非关火盛。缘寒伤营血,营郁而卫闭;卫气壅遏,蓄而莫容,逆循鼻窍,以泄积郁。卫气升发,故冲营血,而为衄证。衄则卫郁泄而表病解,原非火旺金刑之故也。(外感伤寒见衄,病理并非“火旺金刑”。但是,外感伤寒,阳旺之人,是可以发展为“火旺”之证的,如营血热盛、阳明燥热等。)

【仙露汤】

麦冬三钱 五味一钱 贝母二钱 半夏三钱 柏叶三钱 甘草二钱 芍药三钱 杏仁三钱

煎大半杯,温服。

仙露汤,若仅从“衄血”的症状来看,侧柏叶是针对症状的用药,即君药。《长沙药解》言其“清金益气,敛肺止血”。从示法来看,此证应尚有“上热”症状,麦冬、芍药用以清泻君相二火。贝母、杏仁消郁而破滞,既可针对症状,亦可针对病机;五味、半夏降敛肺胃,针对病机的用药。仙露汤所治,非外感衄血之证,且未针对“中下湿寒”乃至“土败”而示法。中湿宜加茯苓等,下寒宜加川椒等,土败宜加参、术等。

衄血之证,火泄金刑,气伤血沸,宜清金敛肺,以回逆流。而必并降胃气。降胃必用半夏。(此理亦屡经笔者验证。)近世误以血证为阴虚,半夏性燥,不宜血家,非通人之论也。

若上热非盛,而衄证时作,则全因中下湿寒,当加干姜、茯苓温燥之药。若大衄之后,气泄阳亡,厥逆寒冷,宜加参、芪、姜、附,以续微阳;清润之药,切不可用。

——吐血

血敛于肺而降于胃,肺气能收,则鼻不衄;胃气善降,则口不吐。肺气莫收,经络之血,乃从鼻衄;胃气莫降,脏腑之血,因自口吐。而肺气之敛,亦因胃气之降。吐衄之证,总以降胃为主。

胃气不降,原于土湿;土湿之由,原于寒水之旺。水寒土湿,中气堙郁,血不流行,故凝瘀而紫黑。蓄积莫容,势必外脱。土郁而无下行之路,是以上自口出。凡呕吐瘀血,紫黑成块,皆土败阳虚,中下湿寒之证。瘀血去后,寒湿愈增,往往食减而不消,饮少而不化。一旦土崩而阳绝,则性命倾殒,故大吐瘀血之家,多至于死。

其血色红鲜者,则缘肺热。然始因上热,而究变中寒。以血藏于肝,而肝木生火,心火之热,即血中之温气所化。血去而血中之温气亡泄,是以大失血后,寒慄而战摇也。而其上热之时,推其中下,亦是湿寒。盖君相之火,随戊土下降,而归坎水,则上清而下暖。(火从上泄,水中阳根,乏其滋益之源,而血愈吐阳亦愈亡也。)胃土不降,则君相升泄。非戊土之逆,而火何以升?非己土之湿,而胃何以逆?非癸水之寒,而土何以湿?胃逆火泄,升炎于上,而坎阳绝根,其肾水必寒。寒水泛滥,其脾土必湿,理自然也。

若夫零星咯吐,见于痰唾之中者,其证稍缓。以血去非多,则气泄有限,虽亦中下寒湿,而一时不至困败。但一遭庸手,久服清润,败其中气,则亦归死亡耳。

血证是虚劳大病,半死半生,十仅救五。(此处先生所言之“血证”,骤然大吐血之证也。此等证,若能酌用西医输血之法,并用四圣正法治之,可不仅“救五”。但是,患者病情稳定之后,若是精神情志、生活作息、饮食习惯等不加以修正,最终仍然无法产生较为长久的疗效。)而唐后医书,皆滋阴泻火,今古雷同,百不救一,实可哀也。

【灵雨汤】

甘草二钱 人参二钱 茯苓三钱 半夏三钱 干姜三钱 柏叶三钱 丹皮三钱

煎大半杯,温服。

治大吐瘀血者。

吐血之证,中下湿寒,凝瘀上涌,用人参、甘草,补中培土;茯苓、干姜,去湿温寒;柏叶清金敛血;丹皮疏木行瘀,自是不易之法,尤当重用半夏,以降胃逆。

灵雨汤,示法亦未兼顾下焦之寒。暖寒水宜川椒或附子;同时,宜参前文《衄血》之示,“若大衄之后,气泄阳亡,厥逆寒冷,宜加参、芪、姜、附,以续微阳”,酌加生黄芪和附子。方中柏叶“秉秋金之收气”(《长沙药解·柏叶》),兼具部分五味子敛肺之功;丹皮能“疏木”,兼具部分桂枝达木之功。若病势稍缓,即宜全面用药。此外,先生示“尤当重用半夏”者,非方中之“三钱”也。现代用药,姜半夏一剂可用至30克。此证之“降胃逆”尚可加代赭石。临床治吐血之证,常用炮姜代干姜。加大剂血余炭以助丹皮行瘀血,效果更好。

血本下行,肺胃既逆,血无下行之路,陈菀腐败,势必上涌。旧血既去,新血又瘀,逆行上窍,遂成熟路。再投清润之药,助其寒湿,中气败亡,速之死矣。若温中燥土,令其阳回湿去,复以半夏降逆,使胃气下行;瘀血既吐,鲜血自不再来。若下寒甚者,蜀椒、附子,亦当大用。

其零星咯吐,红鲜不凝,虽有上热,亦非实火,稍加麦冬、贝母,略清肺热。总以泻湿培土为主,不可过用苦寒也。

【白茅汤】

人参二钱 甘草二钱 茯苓三钱 半夏三钱 麦冬三钱,去心;茅根三钱 芍药三钱 五味子一钱

煎大半杯,温服。

治零星吐鲜血者。

白茅汤,大法乃清金泻火、培中燥土而降敛肺胃。其中,白茅根是良药(亦是君药)。《玉楸药解》言其“清金止血,利水通淋。”而“味甘,微寒”,亦可谓是“轻清而不败胃气”(《长沙药解·贝母》)之药。

血之零吐红鲜者,虽缘土湿胃逆,而肺家不无上热,泻湿降逆之中,自宜加清肺之药。若相火极旺,则加黄芩而倍芍药。仲景三黄泻心汤,是治相火之极旺者。但此等颇少,未宜轻用。(此二句宜作为长鸣之警钟。)若上热不敌下寒之剧,当大温水土;清润诸法,切不可用也。

——便血

血生于脾,藏于肝。肝脾阳旺,血温而升,故不下泄;水寒土湿,脾陷木郁,风动而行疏泄之令,则后脱于大便。

阳气收敛,则土温而水暖。其脾湿而肾寒者,庚金之收令不行也。(之所以拿“庚金”问责,是因为“庚金”和“辛金”虽然同为收气,但“庚金”以燥金主令,是领导者、指挥员,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“庚金”之燥盛,则脾不湿而火可藏;火可藏则癸水暖而肾不寒也。然此句仍宜与下文《溺血》:“其脾湿而肾寒者,壬水之藏令不行也”互参,意即“庚金之收令不行”,实乃针对“便血证”而言。)后世以为肠风而用清润,脾阳愈败而愈陷,无有止期也。(此理亦经笔者所亲证。)

其肝脾阳败,紫黑瘀腐,当补火燥土以回残阳,暖血温肝而升郁陷。若痔漏、脱肛之治,亦依此法通之。(亦经亲证。)

【桂枝黄土汤】

甘草二钱 白术三钱 附子三钱 阿胶三钱 地黄三钱 黄芩二钱 桂枝二钱 灶中黄土三钱

煎大半杯,温服。

便血之证,亦因水土寒湿,木郁风动之故。仲景黄土汤,术、甘、附子,培土温寒,胶、地、黄芩,清风泻火,相火。黄土燥湿扶脾,法莫善矣。此加桂枝,以达木郁,亦甚精密。

桂枝黄土汤,需要多说说。第一,先生称“此加桂枝,以达木郁,亦甚精密”,增加达木之法,治法更加精密,确是对张仲景先生黄土汤的进一步完善。第二,先生用黄土汤加桂枝,并称黄土汤治此证“法莫善矣”,充分表示了对张仲景先生的尊重。实际上,黄土汤中的“灶中黄土”(伏龙肝)确是良药,但地黄于此证却有助湿之弊;而清泻相火,宜首选芍药而非黄芩(参《长沙药解》),后世更有夏枯草、蛇舌草乃至蒲公英等草本植物可选,未必需用“甚能寒中”之黄芩也。第三,阿胶滋肝息风,可用,但一味白术不能燥其脾土,宜加茯苓乃至泽泻。第四,“痔漏、脱肛之治”,大法可以“依此法通之”,但是,升达手阳明大肠之气,尚宜稍加升麻(后文《杂病解中·蛔虫根原》:“……当于燥土疏木之中……佐以升麻,升提手阳明经之坠陷也”)。

——溺血

水寒土湿,脾陷木郁,风动而行疏泄,谷道不收,则后泄于大肠;水道不敛,则前淋于小便。

阳气蛰藏,则土温而水暖。其脾湿而肾寒者,壬水之藏令不行也。(“壬水之藏令不行”,乃针对“溺血证”之“脾湿而肾寒”而言。)水性蛰藏,木性疏泄,水欲藏而不能藏,是以流漓而不止;木欲泄而不能泄,是以梗涩而不利。缘木愈郁则愈欲泄,愈欲泄则愈郁;郁生下热,小便赤数。虽火盛之极,而实以脾肾之阳虚。(此处之“火盛”,乃手少阳三焦外泄之相火。相火外泄,是以肾中阳虚而脾阳亦虚。)

泻湿燥土,升木达郁,自是主法。寒者温之,热者清之。然热在乙木,不在脾土。(偶有脾土湿热者,其原亦在乙木,即下文《杂病解上·鼓胀根原》:“肝气不达,郁而生热,传于脾土”之谓也。)在肝则宜清凉,至于脾家,但宜温燥。虽肝热极盛,不可泻其脾土也。

【宁波汤】

甘草二钱 桂枝三钱 芍药三钱 阿胶三钱 茯苓三钱 泽泻三钱 栀子三钱 发灰三钱,猪脂煎、研

煎大半杯,温服。

溺血与便血同理,而木郁较甚,故梗涩痛楚。苓、泽、甘草,培土泻湿;桂枝、芍药,达木清风;阿胶、发灰,滋肝行瘀;栀子利水泻热,膀胱之热。

若瘀血紫黑,累块坚阻,加丹皮、桃仁之类行之,此定法也。

宁波汤,发灰(血余炭)亦要药,因其“长于利水而善行血瘀,能止上下九窍之血”(《长沙药解·乱发》)。可用木通以助发灰行瘀利水。而栀子之用,窃以为不若用滑石,或车前子,或金钱草。《伤寒悬解·太阳九十一》:“栀子苦寒之性,泻脾胃而滑大肠。”值得一提的是,临床见到的溺血证,如果小便的前半截无异常,后半截见血,并伴有刺痛感,那么可能是输尿管结石阻塞并划伤输尿管所致,结合是否有结石病史即可作判断。该证治法虽可参宁波汤,但宜重用行瘀之药,酌用通窍之品,如滑石、冬葵子、石菖蒲等。其中,滑石治该证有良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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